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姥爷

作者: 萱草 来源: 未知 时间: 2011-04-20 阅读: 在线投稿

  姥爷去世得早,记忆里关于姥爷的事,大多是听妈妈讲的,也有儿时的一些所见,因为新奇,所以印象深刻。
  
  第一次见到姥爷,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,姥爷和姥姥从山东老家来这里定居,因为儿女大多在东北。姥爷看起来有点凶,不像姥姥那样和气,话也不多,觉得妈妈和姨们都有点怕姥爷,后来听妈妈讲,其实在很小的时候,我就见到过姥爷,还是我刚刚会走的时候,妈妈领着我,抱着弟弟,回过一次老家,妈说,我回去水土不服身上长疮,整天哭闹,姥爷急得不行,到处找药回家来熬水,给我擦洗。这我都不记得了。妈妈说,别看姥爷长的凶,骨子里对孩子疼得很,是个慈爱的父亲,年轻的时候,能干着呢,养了八个孩子,经常是白天干活,晚上睡半宿觉,半夜起来,推上那种独轮车去赶海,那是我不知什么是赶海,妈妈说是去海边捡螃蟹、虾爬子什么的,天亮就回来了,常常是妈妈和舅舅们一睁开眼睛,一锅的螃蟹和虾已经热气腾腾地冒着香气了,一身汗水的姥爷坐在小板凳上,抽着烟,带着惬意的、满足的笑看着孩子们吵吵闹闹地吃。
  
  姥爷来这里后,和舅舅住在一起,每到过年的时候,舅舅家热闹极了,我们都去给姥爷姥姥拜年,去的人多了,睡觉都是问题,大舅拿着尺子,给每人量出一块地方,不论高矮胖瘦,一律平均分配。按大舅的分配,每人只能有不到一尺的地儿,侧着身子,就像装了满满一锅的豆包,现在想想觉得真有意思。记得那一年,队里送来了年画对联还有大红的军属光荣的大字,问了大舅才知道,姥爷原来是退伍军人,手腕上还有一个很深的枪眼,再看姥爷的眼神就多了好些敬佩。缠着姥爷问打仗的事,姥爷嘿嘿笑着说:“个熊,也怕死啊,对面人多的时候,也有人拖着枪往回跑啊。”这是我从姥爷口里知道的不同于那个年代电影里演的打仗。
  
  姥爷退伍后就在老家干起了杀猪的营生,姥爷杀猪从不用帮手,就是一个人,他说人多碍事,一把杀猪刀叼在嘴里,跳进猪圈,两只虎钳似的手,抓住猪的后腿,一提,一扭,一按,那猪就嚎叫着倒在地上了,拽出腰间的细麻绳,麻利地绑好四蹄,双膀一叫力,猪就被扔在案子上,一把刀“噗嗤”一声进去,鲜红滚热的猪血就喷出来,猪的嚎叫就一声低一声,只一会,那猪就了无声息了,剩下的就是那些干活的人,褪毛,开膛。姥爷杀猪真叫个麻利,看得过瘾,惊心动魄。姥爷的左手小指缺了一节,就是一次杀猪时被拼命挣扎的猪咬到了,过去的农村人没那么娇贵,更何况姥爷这个拿枪打过仗的人呢,抓一把土止住血,后来就感染了,发炎,溃烂,生死不怕的姥爷被这个小指折磨得饭不香,觉不甜,一急之下,操起那把杀猪刀,手起刀落,那只被猪临死报复过的小指就蹦跳着落在了姥爷的脚下。姥爷来这以后还经常帮别人家杀猪,叫这里的人大开了眼界,四姨出嫁得晚,在姥爷身边呆得时间长,对杀猪这一套,看得多了,竟然也敢动刀,这叫我很是佩服。
  
  后来,姥爷病了,说是肝硬化,这地方小,没有好大夫,就回了老家,过了一年多,又回来了,说是好些了,再后来又厉害了,肚子鼓得老大,听妈说是肝腹水了,那时不懂肝腹水是什么意思,只记得姥爷很瘦,说话的声音很小,眼睛也没了往日的神采。记得是一个晚上,四姨带着姥爷来我家了,大人都说了什么大多忘记了,只记得大家的脸上都没有笑,四姨说姥爷想回老家看看,第二天他们就走了,过了不长时间,四姨自己回来了。现在想想,那是姥爷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,故土难离啊,就把自己葬在了老家。现在的我也无法体会姥爷当时的心情,父母还健在,八个孩子还有没成家的,自己却要考虑魂归故里了,那可能是一种无奈,一种对命运的屈从吧。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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